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具子敬與廉美貞重逢的那一夜後續

室内的空调坏了,冰冷的空气像雪一样,落在了人的躯体,落地窗外的灯火在城市中仍为人们点着,这个夜晚,有人闭上了眼睛就此入睡,也有人睁着眼睛仍饱受着失眠之苦。

 

具子敬望着躺在面前的她,好似从来没见过廉美贞一般,眼神中饱含着最纯粹的情绪,却又充斥着复杂性,总是陌生又熟悉、欣喜又怅然,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眼睛,好像就这样看着她,自己的不安就会消失殆尽。

 

廉美贞虽然闭着眼睛,却能感受到他的注视,于是缓缓地睁开了双眼,一碰触到具子敬的眼神,如同读一篇文章,能感受到他藏在水面下的深沉,对她而言,昨天为止尽管还是狗崽子,今天开始不是就好了,他已经打电话给了自己,那么她那些不曾执着一定要做到的等待,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,就产生了意义。

 

「我,真的很讨厌人,讨厌他们的自私、伪善,」具子敬想起了今日经历的种种,原先心情起伏不定,却因为廉美贞的话,总是让他马上平静下来,「讨厌他们老是说些废话,所以我总是一个人,单枪匹马地生活着。」

 

这些话让她想起先前在山浦的时候,即使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着,如今的他却丝毫未曾改变,「你总是警戒着所有人,」廉美贞从棉被里头伸出一根食指,随后轻轻地在空中画了个圆,对他说:「像是把自己关在里面,可以永远不出来,就算真的出来了,你也不想和人产生交流。」

 

「妳当时就像这样,」具子敬伸出手指,穿过了她的,随后勾起握紧,说道:「进入我的圆圈,然后就一直留在了那里。」

 

廉美贞看了一眼两人交缠的手指,此时就安稳地被放在枕头上,像是本就该如此,她回想起方才那个雪夜,明明是刚刚的事情,却感觉过去了许久,如同被灰尘淹没的相框,需要擦拭过后才能看清楚照片里的人究竟是谁,「山浦的二十八公里,常常待在你的脑子吗?」

 

「偶尔,我会梦见那里的花香、蝉声、鸟鸣,和那个回不去的夏天,」具子敬闭上眼睛,突然就笑了出来,继续说:「甚至有饮料中的冰块,轻轻放下的水瓶,以及被我打碎的路灯。」

 

听着他的话,都只是片段的回忆,却清晰地拼凑出那个夏日,两人走在小路上,提着袋子与水壶,从容地讨论着山羊,具子敬甚至还叫她给自己起名字,直到如今,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,廉美贞不自觉地勾了勾手指,随后说:「我的狗走失了,因为没有给他起名字,我也找不到他,人束手无策的时候,便只能等待。」

 

沉默了一会,具子敬看向她,「我常常坐在车子里,去一样的地方、做一样的事情,日复一日地坠落,却无计可施,」他依稀还能感受到方才奔跑时的心跳加速,颓废的人好像唯有听到心脏正猛烈地跳动着,才能感觉到自己真的存在,廉美贞认真地听着他说话,如同这个好似永远也不会疲倦的夜晚,就像星星一样陪伴着他,「刚刚我在大街上跑着,经过那些我讨厌的人群时,心里却只是想着:那个人在等着我。」

 

安生地躺在坟墓里的人,只是伸手移开酒瓶都觉得厌倦,具子敬却如同第一次为她拦信一般,只是用力奔跑着,从此为没有终点的人生,增加了明确的目的地。廉美贞伸出原本与他交缠的手指,接着轻轻地摸了摸他脸颊上的伤口,具子敬的眼睛因而微微眨动一下,眼眸中突地发出晶莹的光芒,接着便听见她问:「你知道我刚刚等着你的时候,在想些什么吗?」

 

他定定地看着她,随后轻声问:「想什么?」

 

「面对一个三年没有联络的人,见了面后却说突然要离开,一般人肯定会害怕他是不是会再次一声不响地走掉吧,」廉美贞将手缩回去棉被里,平静地对他说:「可是我所等待的那个人,却对我说:『我马上回来,我快去快回。』那时我就想:啊,这个人可能真的不会走了,所以我只是安心地找了家店坐下,等着你的身影出现。」

 

廉美贞轻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,「等待着你的日子里,期待、不安、失望都有,可是方才等待的过程中,我不断不断地高兴着,积满了不只五分钟的快乐,」她重新望向具子敬,注视着那人眼睛里的微微泪光,对他说:「你要更相信自己一点,不只有快乐的能力,也能带给别人快乐。」

 

具子敬一直是孤独一人,如果不小心受了伤也是家常便饭,可是连自己都置若罔闻的伤口,此时却有一个人真正为他担心着,而温柔地抚平那些,如同在山浦时,他捂着满是血的鼻子,抬眼看见她的那一刻,只消几秒,他便又就此闭上眼睛,不愿再看她那震惊又担忧的眼神。

 

他常常觉得自己碎成好几片,怎么拼也拼不起来,就这样分离在各地便好了,不用做出什么积极的举动,也无所谓想不想改变,可是遇见廉美贞之后,她像是拥有一双巧手,将自己失落的拼图重新找了回来,并认得每一块的特征,这样的安慰总让他能逐渐平静下来。

 

可惜的是,这件事情尚未完成,他便又回到了首尔,在麻木地过着落魄的人生时,他找不到最后的一片拼图究竟在哪里,具子敬想:一定是廉美贞拿去了,甚至那块拼图,或许到他的照片被挂上灵堂时,都可能找不回来。

 

当他踏上重返山浦的路时,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地越走越快,具子敬甚至想,在那个楼梯的转角处,会不会看见廉美贞在站牌等着公交车?会不会她刚从超市买完东西出来?可是当他缩着身子,将脸埋在衣领里,直到末班车离开,廉美贞都不曾出现在他的视线里。

 

可是现在,廉美贞就好好地躺在他的面前,正安安静静地凝视着自己,彷佛穿透他坚硬的外在与躯体,正直视着他透明而怯懦的灵魂——具子敬既渴望被看穿,又害怕被看穿。

 

「我总是在害怕和不安徘徊着,即使那并非我的本意,妳已经看过了我透明的一面。」具子敬清楚地知道阻碍两人之间的,既不是自己的过去,也不是申会长或是任何一个人,而是自己那不敢幸福的心,所以起初的他若即若离,态度反复,既然打从心底认为得不到,不如从一开始就先说服自己不想要还比较好。

 

但从这一刻起,具子敬必须对她诚实,于是说:「我从不认为有任何东西属于自己,钱、身体、脑袋,甚至我的灵魂都不属于自己,所以我不曾认为自己需要什么——这么说或许很卑劣,可是廉美贞,我真的、真的、真的很需要妳。」

 

具子敬像是要将自己的心剖开,即使感受疼痛与不适,但只要拥有过她的片刻注视,他便觉得即使流血流到死,也算终得一瞬的得偿所愿。廉美贞望着他许久,最后只是靠近他一点,对他用温柔的语气说:「那个总是把自己困在深渊里的人,却绝对不会放任我坠入深渊。」

 

从梦境里的模糊身影,到了真实能触得到的她,具子敬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,好像廉美贞下一秒就会跑掉一样,他从棉被底下探了过去,直至碰到那双手,他才如同靠岸般的握紧,包覆住了她。

 

室内很冷,全靠棉被与具子敬的眼神取暖着,廉美贞想着一定得帮他买个暖炉,这个冬天才不会这么寒冷。他越是握紧,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便更加强烈,廉美贞沉默了几秒,随后缓缓地靠上前去,将脸凑在他的怀里,具子敬愣住,却马上听见她那被衣服包裹住的声音,正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。

 

「具先生。」

 

「具——子——敬?」

 

「子敬?」

 

「子敬啊。」

 

她那彷若小孩子般牙牙学语的样子,经历着尝试,又有点陌生地呼唤着他,具子敬的心里升起一股不明的情绪,竟让他有了一瞬间的触动,那种感觉,就像是新生儿因为父母满怀的期待,为他取名字而对这个人赋予意义。

 

具子敬觉得自己,彷佛重生了一般,而今天就是他的生日。

 

他心下一动,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,伸出手将她圈紧,廉美贞睁着再清醒不过的眼睛,感受着无言的力量,那双手臂,像是要托着她到高空中,却又能永远安稳地接住自己。

 

她抬起头来,具子敬同样低着头注视她,廉美贞望着他眼神中千言万语的情绪,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,不晓得在想些什么,突然,她伸出手抓着他的衣领,并轻轻地,在他的唇上落下点水般的一吻,过程不到两秒,很快地又移开了。

 

廉美贞重新看向他,睁着澄澈的眼睛,无所畏惧地注视着他那有点恍惚的神情,于是从那一秒起,具子敬不再犹豫,而是低下头,并将自己的身体贴近她,仅是紧靠的那一瞬,具子敬便觉得浑身的血液与器官都与她交融着,鼻腔钻入她身上的气味,在呼吸吐气之间反复进入着。

 

原先克制的情绪像放干了水的容器,以方正的体积缓缓挤压他的心脏,廉美贞吞入他的气息,经过喉咙再到身体,如同两人巧妙地融为一隅。具子敬松弛地闭上双眼,如同被蒙上一层黑暗,而她的存在竟是如此地真实,包括他紧拥的力道,和廉美贞用力抓住自己的感觉,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——这并非只是一场美好的梦境。

 

两人缓缓地坐了起来,分别的彼此却只是安静地望着对方,具子敬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了一点,但本能却告诉他:好像还可以再索求一些,他望进廉美贞的眼睛,里头没有丝毫的别扭与闪避,于是他尝试着,缓缓地伸出手去抓住她的外套——

 

裸露的皮肤短暂地接触到了冷空气,具子敬却马上拉来了棉被,一张床如同一座城堡,他们正位于高楼上,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做些什么。廉美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个孤寂的灵魂接住,并且温柔地、清晰地将她背在身上,光是他抓着自己的手,便好像将悬着的一颗心,安安稳稳地放在一艘船上,从此乘着流水,自由自在地漂泊着。

 

具子敬俯视着,观赏面前如诗如画的情景,她宛如一条小溪,带着凉意与清澈,正潺潺地流动着而无止无尽,既然他不能阻止水究竟要流去哪里,于是只能低下身子,凑近一瞧她里头的深意,随后掬起一捧水,亲自品尝那甘甜的滋味。

 

周围暖黄的灯光照着她清醒却愿意深陷的脸,她伸直了手,便触到了具子敬已经留长的头发,廉美贞望着天花板,闭上眼睛又睁开、闭上眼睛又睁开,如此反复数次,而从口中不小心溢出的音节,却如山岚一般,模糊地飘荡在空气之中。

 

廉美贞的心跳渐渐慢了下来,她感受着他从拥抱中透出来的诗意,攀在他的肩头时,手心就栖息在突出的肩胛骨上,并随着时不时的起伏而放心漂流着。

 

彷佛精神已经离开了肉体,具子敬轻轻地皱着眉,像站在悬空的阶梯上,用脚底板感受着她灵魂的重量,突然,廉美贞缓缓地叹出一息,引得他的动作有所停顿。他将她平放在水面上,底下的冰凉触及了她的所有,而具子敬则像是一把雨伞,立在前方笼罩着她。

 

一条路已然走到了尽头,点点落花追着水流而载浮载沉,像是被人用力推着往下游去,具子敬在她的耳畔呼着气,低语着一些细碎的言词,藏身在城堡的最高楼,黑暗俨然不算什么,两人彼此相依着,触手可及便全是光明。

 

数秒后,具子敬倏地仰起了头,宛若一支站立于弦上的箭,而她如同经历数年来第一次的崩裂,正迷茫着要如何探索回家的路,却又在他低下头抱紧自己的那一刻,顿时意识到此时自己是谁,如今又身在何处,恍惚间,似乎还听得见出现在耳畔,那天空中发出的一阵阵烟火施放声,正在她的眼底肆意灿烂着。

 

她的目光看向半掩着的落地窗,没过多久便感觉具子敬的身子靠了过来,伸出手为彼此拉了拉掉落的棉被,紧紧地包覆住二人的所有。回过神来,廉美贞才意识到这个房间究竟有多冷,不由得打了个冷颤,具子敬感觉到了这件事情,马上伸出手臂,将她空白的身体纳入他的领域里。

 

廉美贞吸了吸鼻子,抬头看着他的喉结,小声地说:「没有热水,只有温水。」

 

具子敬沉默着,她感觉得到他苦恼了一下,然后有点抱歉地回:「以后会有的。」

 

说完,正想起身去拿什么东西,廉美贞却拉住了他,轻声说道:「等一下,有点冷。」

 

他停下动作,随后再将她抱得更紧些,同时伸出手,去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,具子敬闭上眼睛,突然说:「我总觉得妳像童话里会出现的人。」

 

她静静地思考着,随后问:「为什么?」

 

「强大、坚定,」他睁开眼睛,望着桌子上放着刚刚买的那双手套,轻声说道:「能从妳的身上,感受到那股无休无止的鲜活,像一位骑士一般。」

 

廉美贞想起了池贤雅说的话,接着问他:「总是抓着剑?」

 

他思考了一会,随后回:「妳不抓着剑也可以。」

 

两人同时意会到了一件事而笑了出来。廉美贞闻着他身上的味道,感受着久别重逢的熟悉,随后缓缓地闭上眼睛。

 

而具子敬的手则像哄着小孩子睡觉一般,正轻拍着她的后背,也把自己滚烫的爱意,随着闷闷的声音传递出来。

 

不愿就此入睡,廉美贞睁开眼睛,思考了一会,对他说:「『像个战士一样为他付出一切吧。』我朋友这么说着,当时我只是一笑置之,可是真的这么做了,就觉得:真好啊,幸好我有这么做。」

 

具子敬觉得,廉美贞就是拯救他人生的骑士,无论何时、无论何次,都是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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