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具子敬與廉美貞出走的某一夜

『我想去有风的地方。』

 

尽管具子敬总是已读不回,每次却暗暗地把她的讯息一看再看,好像简单的文字埋藏着许多诗意,需要他一一解读才有办法看得透彻。

 

廉美贞从公司走出来时,便看见他站在电线杆旁,身上还背着一个背包,她走近一瞧,发现那是上次去广藏市场买的,具子敬也没有说什么,只是向她伸出手,廉美贞马上意会过来,将身上的皮包交给他放入背包内。

 

两人一起走在街道上,具子敬拉了拉背带,随后偏头观察着廉美贞,过了一会只问:「妳想吃什么?」

 

「饺子。」她像是早已经有答案似的,马上回答他。

 

具子敬笑出了声,挑了挑眉,打从心底觉得她这副模样很讨人喜爱。

 

 

两人来到了那间饺子店,坐了下来后,具子敬原本要先开口点餐,没想到廉美贞倒是先作声的那个人,不同于初次来好奇东张西望的样子,如今看起来像是很熟悉这家店。具子敬搓着手,对她投以探究的目光,闭上眼睛抿着浅笑,问:「妳自己来过?」

 

廉美贞将彼此的筷子放好,又拿了张卫生纸垫着,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,然后反问他:「我也有可能和别人来啊?」

 

他将手放下,接着摸了摸被风吹得冰冷的耳朵,再看向被放在椅子上的黑色背包,重新注视着她,「妳不会的。」

 

望着他肯定的眼睛里有自己的身影,廉美贞的眼神不由得温柔了起来,却完全没有被说穿的恼怒。这时阿姨将饺子送上,具子敬如同往常起身去盛小菜和拿饮料,而她则将蘸酱倒进碟子里,随后伸手放在了他那边。

 

具子敬先是将小菜放在她的面前,落座后便马上看见那一盘酱油碟,也没说什么,只是将饮料罐打开,但这次并没有像上次一样,拿另一个杯子分出一半,而是径自放在了廉美贞的右手边,甚至还将开口转向面对她。

 

眼睛盯着就放在一旁的饮料罐,廉美贞想了想,只是问:「你不喝吗?」

 

具子敬夹起了一个饺子入口,他老是这样,不管吃了几次,表情中总是透着隐约的赞赏,廉美贞见他看了自己一眼,接着说:「妳看起来很累,全喝了吧。」

 

见他像是漫不经心表达出来的关心,却肯定花了一段时间观察,廉美贞没有回答,安静地吃了一会,便望向门口的方向,此刻她看见了路过的人群,皆各自展露了不同的神情,具子敬注意到了,回头瞥了一眼,随后便突然听见她说:「一个人来的时候,我总会想:『他会在这里吗?』当我殷切期盼的时候,从没想到有天我们还能面对面一起吃饭。」

 

他咀嚼的速度因为听见这番话而渐渐慢了下来,虽然对于廉美贞做出这些事情并不意外,但此时的坦然总让他有点措手不及,却也只能安静地听她说,「我发现,等待着一个人的时候,明明全世界的人都不像他,你却会期望每个都是他。」

 

具子敬低下头来,随后默默地将蒸笼推向她一些,接着抬头看着她,说道:「廉美贞的等待,就算只有一点,也是不会分给别人的。」

 

「是我心中最大的小秘密,」廉美贞突然笑了出来,说:「或许当时的我,是因为怀着这个秘密,才能继续走下去也说不定。」

 

他将筷子放下,像第一次来时,将最后一个饺子留给了她,眼神中盛满了柔和的光芒,注视着她道:「现在不是秘密了。」

 

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,说出口的当下,早已经不是困扰着自己的秘密,而是生活中所有小事,都想与他分享。廉美贞突然就觉得最后一个饺子非常可爱,于是一口吃下,再次抬头看向具子敬时,发现他正带着笑意望向自己,那一刻,她的心脏像是瞬间充饱了气,就此鼓了起来,被填得满满的,她甚至想,就算此时超出负荷突然爆炸,好像也没关系了。

 

 

虽然已经接近半夜,汉江边还是有人驻足,两人徘徊一会,随后在一处僻静的椅子上坐下,廉美贞感受着夜风拂来,同时想象着自己如同微微摆动的水面,被柔软地轻抚,宛如此时自己的心,看似毫无波澜,某些东西却似乎正在产生隐约的变化,脑中思绪繁杂,不晓得该从何谈起,最后却只是突然说:「好想吃冰淇淋啊。」

 

具子敬听见她的话,偏头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,也没有指责她竟说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语,只是从背包中拿出一条围巾递给她,廉美贞抬头看见他拢紧了身上的大衣,甚至连话也不晓得在对谁说,只是起身丢下一句:「妳等着。」

 

过了一会,具子敬才从风中归来,他轻轻皱起眉,瑟缩着身子,并将双手放在口袋里,廉美贞瞇着眼睛一瞧,发现具子敬的手腕上还挂着黑色塑料袋,走到她身边时,只是伸出手从袋子里头拿出一支冰淇淋给她,而自己则径自坐下拿出一瓶烧酒,也没有要个杯子,旋开瓶盖后便轻轻啜饮一口。

 

她低头望着被捧在手中的那支冰淇淋,与风吹来的温度成正比,她的心却像是穿了外套一般,总觉得暖暖的,如同春至的样子,那些美丽的花朵,此时不晓得在内心的哪一隅肆意灿烂。具子敬看向江面,缓缓地舒了一口气,随后歪头看向她脖子上那条围巾,又看着她安静吃着冰淇淋的样子,突然就笑出了声,又举起瓶子喝了一口。

 

见它缓缓融化,吃到一半的时候,廉美贞凝视着面前的景象,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话,「我今天遇见韩秀珍了,」具子敬望了过去,便看见她平静的侧脸,和被风微微吹起的头发,接着才听见她继续说:「她来公司面试,我们其实也没有说话,就是对上眼神几秒而已。」

 

他想了想,问道:「她对妳做了什么吗?」

 

廉美贞转过头来,放下手中的冰淇淋,用冷漠的眼神上下扫视具子敬,那副模样没有一丝温度,就算没说任何尖酸刻薄的话,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太舒服,「她用这样的眼神看我,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,廉美贞忍不住嗤笑一声,说:「疯女人。」

 

具子敬将酒瓶放下在脚边,随后侧过身子坐着,安静地听她诉说,「我可能是疯了吧?一开始她救我,我还会感激,可是到后来,我却觉得那跟施舍没有区别,后来她甚至在妈妈的告别式,和崔俊镐那个王八蛋在桌子底下勾着脚趾玩闹,」她抬起头来,将话继续说下去:「所以我打了她。」

 

听到这里,他的眼底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赞赏,但想起当时的情景,马上被人类毫无尽头的无耻搞得无言以对,于是呼出一口气,冷漠地说:「一个又一个王八蛋。」

 

只要一想起他们厚脸皮的样子,她就忍不住希望他们的脚趾都能突然断掉,「她问我知不知道和崔俊镐出轨的那个人是谁,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然后她原本和善的脸色马上就变了,」她回想起读书时期,看见同学做错事情,马上去讨好老师的样子,「正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做错,才会一直想确认别人是不是发现了她的错处,用『妳知道是谁吗?』询问人,其实答案早就设想好了。」

 

「妳觉得人为什么要『假设』?」廉美贞看向他,见他将手举起缓缓一挥,接着抿起一笑说:「如果你从来没将某种情况列入你的选项里,根本就不会有假设这种东西出现,所以人们事后如果发现了更好的方法,都是假设一个情况,说服自己『如果当初有这么做就好了』,可是归根结柢,就是做错了、就是后悔了。」

 

廉美贞表示认同,又说:「所以她也打我了,不是因为她自认为没有做错,而是知道自己做错了,所以更生气了。」

 

「她打妳?」具子敬慢慢地坐直了身子,瞇着眼睛问:「她这么大胆子?」

 

「那天我很晚才回到家,就坐在你的院子外,」廉美贞直视着前方,像是在说一个很久远的故事,或许那个主角甚至都不是她,「我对自己说:从今以后再也不要交朋友了,然后拿出刚刚买的烟来抽,正要点燃时,一颗栗子打中了我的头,最后掉到了地上。」

 

她转过头来,像是那日雪夜一般,睁着坚定的眼神,「那一刻,像是在对我说:『喂!廉美贞!』」她突然笑了出来,说道:「我知道,你来了。」

 

具子敬久久说不出话来,被她的话弄得倏地红了眼眶,憋了许久,才回道:「可是我并不在。」

 

或许是话里的懊悔,和流出那一丝极难被发现的叹息,都被廉美贞敏锐地抓住,她甚至想象,如果有一个袋子,她想把三年来经历的一切都装进去,然后敲开具子敬那扇没有任何一盏灯火的心门,尽管知道他会难过与后悔,可是她还是想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他分享,将那些无论有无结痂的伤痕,都露出来给他看,像是人之将死时,翻身献出最柔软的肚皮,就算要流泪、要欢笑,她都打算与他一起。

 

「你是『这个人』,」廉美贞望向他,把手平放在胸前,坚定地对他说:「你就在这里。」

 

那一刻,具子敬再一次被她的强大所折服,无所谓什么离开又回来的猜想,廉美贞承诺要推仰他,那就是全心全意、毫无保留的情感,就像自身的等待不会与别人分享,无论时光如何流逝,无论闲置了多久,她还是不会做出报复的举动,而是将这份纯粹洁白的想法,对折再对折,放好在一隅之内,不会擅自搬动,更不会让人私自窥探,偶尔翻出来看,不希望上头沾染任何一粒尘埃。

 

感情要如何落得泾渭分明?我们不过,都只是同一条共享呼吸的河流罢了。

 

 

半夜时分,他们并肩走上了永东大桥,廉美贞睨了一眼桥下的水面,在风轻轻吹拂之下显得波光粼粼,她又抬头看了看月亮,像是在跟随着两人似的,以温柔的速度和他们一起前行。

 

这时旁边一台车快速地开过他身旁,具子敬却像是从来没感觉到似的,「每次路过这里,我都会想起那日计划要徒步走回山浦的自己,」他抬起头来,望着夜空呼出一口气,说:「像是久违的心脏开始跳动,说着:啊,原来我还活着。」

 

他人习以为常而顺畅的一口气,却是具子敬注入多少酒精,依靠其带来的幻梦泡沫才得以喘息,当他望着那似乎要燃烧起来的电光闪烁,感觉真的可以无声的死得其所的时候,廉美贞不惧那日尖锐的雨滴,将他的求死之心猛地削去,她突如其来的到来像一阵阵鼓声,敲在了他震惊的眼眸里,具子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,那双在漆黑房子里明亮的眼睛,如同滋滋亮起的电线令人感到刺眼,却因此救活了百无聊赖的他。

 

他停下脚步,「廉美贞,妳相信吗?」具子敬看着她望过来的眼神,像是凝视的千万年间都会为他伫立,所以鼓起勇气说了出口:「就算地球静止,我也还是很清楚地知道,妳就是我脑海中的终点。」

 

她抓住身上的那条围巾,彷佛还有具子敬手心的温度,对他坚定地说:「我永远都相信。」

 

就当是风迷了他的眼睛,具子敬低下头来,又继续向前走,想了几秒,随后将一个临死之前都会想起的问题,就此说出了口,「我常会想,为什么世界上的人那么多,妳最终会选择推仰我?」他突然笑了声,说:「明明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,甚至还是个酒鬼。」

 

听见他这么问,廉美贞的脑子突然闪过廉琦贞对自己说的话,「我不喜欢别人叫你『酒精成瘾者』,可能我听了会比你还生气,一个符号,除非由本人说出口,否则都是不公正的,比起害怕,我可能更不喜欢别人没有了解过,就对你妄下论断,」她一步又一步地走着,想起自己是如何下定决心地靠近,又让他存在于圣域的种种,说:「过去的感情里,我好像都是因为『值得去爱』才舍得付出,既害怕对方比我好,又害怕他追不上我,不知不觉,我也在本应该纯粹的情感之中,陷入了计较得失的漩涡里。」

 

「可是,我想要抛弃这种想法,在落魄的人生中,我想要找到一个人和我并肩向前,而我会因为他变得更好,」她想了想在心中建构的蓝图,将抽象转变成具体,说:「无论你此时是否与我平视,处境是好或是坏,我都想达成连父母都不曾做到的支持,而不置喙你的过去、你的伤痛,甚至于你到底应该要怎么做。」

 

具子敬沉默了许久,像是正全数将她的爱意收入心里,随后把珍贵的心意脱水,再根据他的想象与理解,把花瓣染上她特有的颜色,制作成永生花,不仅能保存得久一些,更无关乎世俗的审美看法,他也觉得这是一束独一无二的美好,值得他用心去收藏。

 

他想了一会,心里却总是不确定,于是问廉美贞:「妳真的认为,我有那个能力可以让妳变得更好?」

 

「就像春天到了,你我都会蜕变一样,」廉美贞望着他,眼神如同一座不动之山,让他似乎在她的眼眸中,看见了春暖花开的繁盛景象,「怀着改变的念头,就像找到了钥匙,打开门后,我相信我们都会重生,最终破茧而出。」

 

已经走过了桥的一半,具子敬的内心也渐渐地明朗起来,在当下这个瞬间,他想起了廉美贞闪着泪光的那一夜,「妳也知道我只是个胆小鬼,一个无法自救的人,又怎么能相信自己能拯救别人?」他闭上眼睛,整个人像是一根羽毛,总觉得轻盈了起来,像是心里的那些抑郁与沉闷,都短暂地一扫而空,说道:「廉美贞,是妳在无数个硬币里,勇敢地相信了我。」

 

她笑了出来,「所以哪有什么理由?而是在人群中,我只看得见你而已。」

 

每次听着她的话,总像是看了医生一样,能治愈好他早已化脓的伤口,具子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随后伸出了手,廉美贞也随他停下脚步,只是看着那只被冻红的手,接着重新对上他的眼睛。

 

廉美贞清楚地听见他说道:「路太黑了,我们一起走吧。」

 

周围灯火通明,沉静的水面甚至还浮起五彩斑斓的颜色,纵然眼前的世界多么光明,却无法通过这些照亮两人的内心,于是她一下便懂得具子敬指的是什么,无论前方的路有多崎岖难行,又是否会幽深无光,当廉美贞把手放上去的那一刻,便注定了他们即将成为一个群体,而不再只是孤军奋战的自己。

 

像是毫无犹豫一般,廉美贞伸出手,碰触到他温度的那一刻,具子敬感觉自己心里破碎的拼图就像是乍然归位一样,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,大概像被海浪冲刷过,浸染了她身上的水分,从枯萎将死,到了拥有些微养分,最后有所盼望能向阳茁壮生长,就此闻到了一丝生的希望。

 

将她的手握住的感觉,由于过于真实和温暖,从而让他感受到一瞬的恍惚,可是廉美贞那坚定看向他的眼神,都一再提醒着他:这并不是梦,意识到这件事情时,具子敬的内心彷佛被灌溉了这世界对他仅存的善意,而有勇气能够牵着她的手,就这样安静地走下去。

 

两人的心跳渐渐地慢了下来,和呼啸而过的几台车形成了对比,每次跨出的脚步,即使感觉艰难,却还是在蓦地回首时,发现居然已经走了这么久。廉美贞能感受到他的大手紧紧地牵住自己,好像深怕她像天空上的云,不仔细看,还真不知它缓缓地在移动,好像要离开他去远方一般。

 

「本来是我带着这个背包,后来我中途离开了,让妳保管,但是最后,我还是要自己背起,」和廉美贞在一起时,他总是毫无防备,而能说出这些从未思考过的事情,具子敬隐约能感觉到,这个世界正在产生些微的变化,总觉得今日的自己,因为稍稍的舒坦,而就此放宽了心,说:「这是我的背包,我无法要求别人为我承受这些重量。」

 

「我不是别人,」廉美贞对他挑了眉,笑着说:「偶尔你累的话,倒是可以依赖我。」

 

具子敬看见了汉江里的水,总觉得廉美贞和它很像,向低处流去,却又不卑不亢,柔软得能被放置在各种容器内,在不同的环境之下,可以改变自己的形状,但本质上却还是一样,最重要的是,它能滋养万物,也让他干涸的心,就此注入了清澈的活泉,而能继续喘口气活下去。

 

或许终有一日世界会毁灭,人的躯体也会因为死亡而腐烂,但是彼此经历的这一切,都在这个时间点曾经真实地存在过,灵魂相聚而相依,相爱而相敬,它是不灭的,无论这个人有什么缺点,或是怀着需要喝一杯的故事,在时间流逝却依然耀眼的空白里,都因为坚定的守望,而义无反顾地告诉对方:在我眼中,你就是无与伦比的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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